如果愛能早點說出來

順著風(fēng)劃空輕柔的軌跡，如果時間可以倒流，倒流到你我還是一起無話不說的時光，倒流到你恬靜而安詳?shù)哪橗?，倒流到你開懷而又純真的笑容，可為何你的雙眸明亮卻滿是憂傷呢？

“可以跟你換個座位嗎？”下課期間，突然一個女生跑過來問我。由于還是剛剛開學(xué)，我并不認(rèn)識她。

“其實不是我要和你換，是我同桌啦，她眼睛近視在后面看不到黑板，所以可不可以你跟她換個位子？”女生解釋道，聲音輕細(xì)顯得有點不好意思，一雙明亮的眸子閃動而富靈性，像是盛滿哀求的泉水。

前排后排對我似乎并沒有什么影響，成人之美，何樂而不為。只是誰曾料想我與她一同桌就是兩年多。

“我叫小然。你說你這人，怎么這么不主動呀，都不知道介紹下自己，還要一個女孩子先開口。”在我換位子后呆坐無事時，小然突然笑嘻嘻的跟我說道。

“呃……楊格。”

“哇，好奇怪的名字。”小然仿若發(fā)現(xiàn)新大陸般的驚喜，“咦？你怎么不是個女生??？”我只覺得天旋地轉(zhuǎn)，滿頭黑線。

但不可否認(rèn)，小然確有這般親切的感染力，時刻讓人保持愉悅的心情，即使時不時遭到取笑，心底卻是快樂的。

很快我們就成了好朋友。就連話少的我也成了老師課上眼中的一根刺。

“你這人呀，怎么話這么少？還有呀，干嘛整天一臉苦瓜相呢，誰欠你五百萬嗎？”每每當(dāng)我若有所思般呆坐著，小然總會毫不留情的訓(xùn)斥我一番，“要多笑，知道嗎，那樣才會保持青春活力。”如教訓(xùn)小孩子般，裝得一本正經(jīng)。而我總是無言以對，也許我真的習(xí)慣了沒有緣由的哀傷。

“嘿，我們一起逃課吧。”小然突然扯住我的胳膊，欣喜而乞求的說道，仿佛期待一場等待多年的電影。倒是我，被她突然的動作弄得尷尬不已，竟糊里糊涂的點了點頭。

“耶，那我們現(xiàn)在就走吧。”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我就往外走，欣喜的活像個撿到玩具的小孩子。至始至終，我還處于恍惚之中。

就這樣我逃了作為十幾年好學(xué)生的第一次課，而且還是開學(xué)不久的班主任課堂上。

輕輕柔柔的風(fēng)，夾雜著泥土的芬芳，碧綠蓊郁的草坪沁人心脾，一棵古木枝繁葉茂隨風(fēng)沙啞，一切祥和寧靜，反射著陽光跳動的音符。足以消卻哀怨，可以擱淺時間，我竟然不知道學(xué)校附近還有此般世外桃源。以至后來被罰一千字的檢討似乎并沒有丁點后悔。

“今天是我的生日。”小然再次讓我驚訝不已。事先沒有任何準(zhǔn)備的我一時不知所措。

“也不用送我什么禮物啦。”話雖如此，我還是免不了尷尬。她伸手從樹上摘下一片葉子，遞給我，說：“那你就在上面刻上你的名字，作為我的生日禮物好了。”說完取下發(fā)簪，甩動原本扎著的頭發(fā)。

披著頭發(fā)的小然，仿佛瞬間就變換了一個人似得，安靜恬雅，讓人羞于直視。我接過發(fā)簪和樹葉，小心翼翼的刻畫著。風(fēng)撫動小然的長發(fā)，飄飄柔柔，像夜半湖面的黑波，漂浮蕩漾，散著甜甜迷人的芳香。

世界這一刻那么靜，時間這一刻那么長。

“好餓呀，我要去買吃的了。”由于延時考試導(dǎo)致已經(jīng)沒有剩余時間吃晚餐了，大家都只能默默忍受著肚餓。

“可是已經(jīng)要上晚自習(xí)了。”深知小然說得出做得得到的性格，我不由有點擔(dān)憂。

“我一弱女子怎能被如此虐待。再說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好學(xué)生。”果然，還沒等我有所勸誡，小然已經(jīng)沖出教室了。

在第一節(jié)晚自習(xí)過半時，小然提著大包吃的回來了，沒少讓老師批評，但回到座位，小然只是眨眨眼吐吐舌調(diào)皮一笑。

“快吃吧，別餓壞了。”小然將吃的一一塞給我，“再不吃都冷了。”

說實話，確實餓了，在同學(xué)或鄙夷或羨慕的目光下，我也沒顧那么多了。也許小然教給我最多的便是放蕩不羈滿不在乎吧，從不曾深究是好或是壞。

有時快樂很簡單，只是餓的時候有填飽肚子的食物而已。

“嘿，今天陪我去市區(qū)玩。”某個周末，小然像是請求又像是命令的說道，了解她的我知道，根本容不得我拒絕，不然非把我折騰的生不如死。

其實，小然，其實我很想告訴你，今天，其實……其實今天……

話到嘴邊總是說不出來。懷抱微弱卻最強(qiáng)烈的期盼。

對于吃玩，小然總是讓我跌破眼鏡，自嘆不如，精于各種吃喝玩樂，而且總是樂此不彼的津津樂道。就像以往每一天，今天也是快樂的，而且比以往更加的快樂。時不時被小然拽著品嘗這個，或是去玩那個，無奈卻又由衷歡喜。雖然這些我感到新奇的東西對于小然早司空見慣了，但小然表現(xiàn)的比我還感興趣，不時各種搞怪或嘻哈言語，逗得我不亦樂乎。

傍晚，夕陽的余暉個給大地披上一層溫暖留戀的金黃，美麗卻又抽象般虛幻，盡興而疲憊不堪的我和小然，靜靜緩行在歸家途中。內(nèi)心幾乎破口而出的沖動想法壓抑了我的腿腳，舉步維艱，每次心事重重的邁腳都顯得格外吃力。小然，其實我是如此想告訴你，今天是我的生日，可是，是害怕失望嗎？也許不曾期待才是最好的慰藉。

安安靜靜，就要到了分離的路口，小然突然慢下來，神情極其認(rèn)真地望著我，不知為何當(dāng)看到小然嚴(yán)肅認(rèn)真時，我覺得心里作祟惶恐不安。突然小然眼睛一眨，開懷的呵呵笑著，說：“今天是你生日，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禮物給你，只能這樣陪你瘋玩了，然后，這個小禮物，算作留戀吧。”那是一個小小的透明玻璃瓶，金燦燦的夕陽下，里面一撮烏黑的頭發(fā)反射著絢爛的光輝。

小然又恢復(fù)了令人恐慌的安靜的樣子，我總覺得小然有話要說，還是僅僅是我的期待而已。

夕陽將我們的影子拉長，在彼此回家的途中，相對愈行愈遠(yuǎn)的路上。但即使我們向著相反的方向，第二天也會再次拉近，從不擔(dān)憂。

“你等我呀，我們一起去學(xué)校。”早在星期天上午，小然就這樣對我說。其實今天只上晚自習(xí)而已，但一般都會提前去然后一起溜達(dá)玩耍。

上午九點，風(fēng)輕柔而涼爽，樹葉沙沙歡快的鳴唱，地上透過葉子縫隙的陽光灑下點點斑駁。我坐在站臺的長椅上，想象著你歡快奔來的樣子，咧嘴一笑順手遞給我一瓶冰涼的汽水。

十點，氣溫約微上升，地上的斑斑點點清晰而明亮，我想象著你委屈的出現(xiàn)，然后道歉卻沒有絲毫感覺犯錯的樣子。

中午，陽光散發(fā)著絲絲熱氣，臉上汗珠不斷滾落又冒出。街道對面的小亭里，一位白花老人安詳而從容的看著報紙，時不時舒展額上皺紋。你告訴我你家里來親戚了，一時離不開，要我再等等。我想象著你如此重負(fù)的跑來，而后笑逐顏開。

下午三點，干燥的空氣夾雜著灰塵顯得極度狂躁不安，樹葉疲憊的呻吟，街上行人或抱怨或皺眉的步履匆匆。你依舊沒有到來，我已不再想象你出現(xiàn)的樣子。靜靜的坐著，靜靜的等著，如果上天賜我一雙俯視自己的雙眸，我一定能看到我此時平靜從容的樣子。

有些事，有些人，我始終愿意等，因為我堅信，等待總是有結(jié)果的。就像那一刻你大汗淋漓氣喘吁吁的出現(xiàn)在我的面前時，我覺得一切付出和汗水瞬間就值了。你也沒有過多的說明，我也不需你過多的說明，因為彼此都懂。

只是偶爾回想，是不是我們太以為了解彼此，我太相信你而又過多自以為是，以至注定我們不可避免的結(jié)局。

我們不顧現(xiàn)實瘋瘋鬧鬧，但終究還是要面對，高三越來越緊張的學(xué)習(xí)氛圍時刻宣示著這個殘酷的事實。

“快點學(xué)習(xí)吧，好好看書哦。”這成了小然最近對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。每次考試，我考得好小然就會異常喜悅，考砸了小然就會為我鼓氣然后嚴(yán)厲的督促我學(xué)習(xí)。用她的話說，“反正我自己已經(jīng)無可救藥，就只能好好培養(yǎng)你了。”我無奈搖頭卻倍感溫馨，學(xué)習(xí)也樂在其中。

“我決定跟你換個好的位子，”那天班主任把我叫去辦公室語重心長的對我說，我已經(jīng)有了強(qiáng)烈的不詳預(yù)感，“你在后面跟小然天天講話，不思進(jìn)取，會嚴(yán)重影響你的學(xué)習(xí)，你已經(jīng)這么大的人了，都懂事了，孰輕孰重，也不用我多說了……”事實其實是班主任依舊滔滔不絕，可是漸漸地我什么也聽不見，我忘了我是怎樣點頭允諾然后走出辦公室，也忘了接下幾天我是怎樣面對不是同桌的小然。

兩顆心，似乎稍稍拉開一點距離，便變得遙不可及。我不知該怎樣去面對小然，或者見面又說些什么。頭一次害怕和擔(dān)憂的感覺如此讓我惶恐不安。

依舊那顆古木，第一次逃課的地方，至那次以后很多次，我和小然都來到這里，快樂或悲傷，都在這里分享。緩緩流動的晚風(fēng)，混雜著尚未消散的悶熱，大雨潛藏在云層里徘旋，天色昏暗空氣凝重一如我心事重重。

“好久都沒一起到這里來了。”小然依舊是那不變的純真和無憂無慮的笑容。

“最近考試多忙著學(xué)習(xí)。”不知為何，我突然很怕直視小然的臉，仿佛那會泄漏我心中深藏的秘密。

“你要好好學(xué)習(xí)，然后考個好大學(xué)，千萬不要辜負(fù)我的期望哦。”

“你也是啊。”我那樣的討厭自己，以前的我從不對小然說學(xué)習(xí)的，何時我曾如此禮貌。

“嗯，會的。”小然又一次變得安靜而乖張，陌生的讓人可怕，“呵，我發(fā)現(xiàn)我還是害怕孤單，還要找個男朋友了。”小然淡淡的說著，聽不出是什么感情。

突然小然轉(zhuǎn)過臉望著我，一副冷漠的樣子，而后又邪邪一笑，說：“你是不是喜歡我?。?rdquo;一刻，仿佛有人生生的掐住了我的喉嚨，又仿佛有人狠狠用刀剜著我的心，窒息而絞痛。

“沒有啊，我們只是很好很好的好朋友啊。”也許是天氣原因，我感覺燥熱的坐立不安。烏云越壓越低，仿佛云層深處，有惡魔在咆哮，可能下一刻落下的不是雨，而是一張血盆大口，一秒便將我剝的只剩掩藏不住的心。

不知何時小然已經(jīng)閉著眼張開雙手的站著，像是在深情擁抱越來越狂烈的風(fēng)，時間慢慢在我腦海模糊，也許是一瞬，也許是一個世紀(jì)，我只能用很久來形容，小然睜開眼，眼眸水靈靈的閃動，我不清楚是否是我的幻覺，總感覺明亮卻盛滿憂傷。

“要下雨了，我們回去吧。”風(fēng)吹亂小然的頭發(fā)，昏暗的天，都漸漸模糊著小然的臉。很久以后，我很想明白那刻，模糊我視線的，是否還有我眼中盤旋打轉(zhuǎn)的淚水。

有些東西，比如感情，當(dāng)我們都不說明時，可以滿不在乎毫不擔(dān)憂，而一旦各自明白，便變得小心謹(jǐn)慎猜想翩翩滿是疑慮。在我發(fā)現(xiàn)我已經(jīng)愛上小然的那一刻，我知道了我害怕惶恐的源頭，它也日日折磨著我。

我也漸漸變得在乎那些漸漸稀少的取笑，比如“你和小然是不是在談朋友”、“你怎么還沒和小然在一起”，以往的充耳不聞，現(xiàn)在怎么也忽視不掉。我和小然，似乎也漸漸沒了交集。

“還兩個月就高考了，你和小然在一起那么久，喜歡小然就追呀，難道你還想等她開口呀。”室友不斷地跟我說，每一次都深深的刺痛并摧殘我滋味難尋的心。

躺在床上，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，難以入睡，小然，我想不是你，我也不會明白原來愛與失眠也是同義詞。窗外月光皎潔恬淡，像揉碎的流光灑在地上，室內(nèi)室外一片寂靜，像屏住呼吸側(cè)耳聆聽故事的孩子。我想，愛一個人，就要勇敢的說出來，何苦畏畏縮縮的掩埋內(nèi)心茁壯滋生的真實想法。

第二天，我精心準(zhǔn)備了一份禮物，包上精美的包裝盒，準(zhǔn)備在歸家的途中送給小然，告訴她我是怎樣的愛著戀著想著她。五月的天氣并不熱，樹葉不斷的嗖嗖聲帶來一陣一陣的涼空氣，沁人心脾。我想像著各種遇見你的情景，和怎樣的不好意思卻又堅決示意，告訴我喜歡你。

可是，我始終沒有料到你這樣的出現(xiàn)，也不知道怎樣去回答你的問題。“喲，好巧。嗯，這是我男朋友。你拿著著是什么呀，好漂亮，送給誰的禮物嗎？”直到你牽著他的手遠(yuǎn)去，漸漸消失在我的視野，我才想起我忘了回答你的問題，也許，我想，也許我是點了點頭。

我抬頭仰望天空，為了不讓淚水肆意的流淌，天那么藍(lán)那么空，深邃的仿佛永遠(yuǎn)不可探索和預(yù)知。

高考后的一天，終于我孤身一人來到了那棵古樹下。盡管太陽毒辣炙熱的烘烤著大地，散著騰騰白色的熱氣，但涼爽的樹蔭，將外界的燥熱和內(nèi)心的安定平靜完美的隔離。

你曾這樣說過，“你之所以不快樂，是因為你還沒有遇到那個使你真正快樂的人。”小然，你看不到如今我臉上你最期待的笑容，小然，你也不知道，我學(xué)了你最愛的開朗。其實應(yīng)該還有下一句，“我也沒有真正的憂傷，因為我還沒有錯過那個讓我真正快樂的人。”在曾有你陪伴的地方，就這樣思念你。

打開你送我玻璃瓶傾倒，縷縷黑絲隨風(fēng)飛舞，化作流年，伴著過往，一起飛向了遠(yuǎn)方，只有關(guān)于你的記憶，以及深深揮之不去的愛，埋在了最心底。

我想起來了，原來我忘了那時你玩笑而認(rèn)真的話語。

那天，也是這樣的天氣，你我坐著背靠在樹上，微風(fēng)吹動你額前的發(fā)絲，你嫣然一笑，告訴我：“愛一個人就要早點說出來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