床上躺著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,雙眼噙著淚,望著北方,他知道,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看見她了,已經(jīng)知道自己大限將至,而自己的心愿還沒有完成,他不甘啊,不甘啊,就在這不甘中,老人緩緩得閉上了眼睛。
老人是一位孤寡老人,聽說是國共時期的一名地下黨,后來因為身份被暴露,所以才從北方逃到了這個江南小鎮(zhèn)上。這一住,就是半個世紀。沒有人知道老人在北方是否有親人,就算有,大家也都無從尋起,畢竟50多年了,有誰還會記得這么一位老人呢?
老人剛剛離開人世,村里幫老人辦理后事,有人在整理老人遺物的時候,從一個大木箱子底下翻出了一個用碎花布包起來的包裹。包扎得很精巧,很用心。眾人小心翼翼得打開了包裹,出現(xiàn)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個玉鐲、一張黑白的照片和一張寫著地址的紙。照片上,是一對新人,看出來了,那個帥氣的男子正是剛剛逝去的老人,原來老人還有一個妻子。
眾人拾掇著遺物,看著那張寫著地址的紙,于是,有人提議:不如我們照著地址寄一封信吧。萬一有人認識老人呢?這也算是我們對這位老革命家的一些安慰了。提議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同意。于是眾人找來了紙和筆,寫了一封短短的信。
一晃就是三天,江南有個風俗,人死后三天下葬,所以今天也就是老人下葬的日子。而那封信寄出去后,好像沒有什么音信,連附上的那個電話都沒有人打。也許,這信還沒有寄到吧也許,那戶人家也不認識老人吧。眾人心里想著。這一天,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,也不知是為了老人的死,還是為了那封信。大家安靜得等著,等著時間到來,去幫老人火化了。
嘀嘀嘀外面響起了汽車的鳴笛聲,時間到了。上路嘍!仵舉喊了一聲,四人便抬著老人上車去火化。就在眾人準備開車的時候,村里的一個少年氣喘吁吁得跑了過來:慢,慢著。老人家里打打電話來了。這個消息在眾人里炸開了鍋,眾人都為老人能死后歸家而欣喜??墒牵缺娙税察o下來,又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問題:老人該不該去火化?有人說:按照風俗應該去把老人給火化了。風俗不能改啊,不能壞了規(guī)矩!也有人說:老人能找到親人著實不容易,就讓他家人來見他最后一面吧。說什么的都有,眾人相持不下,這時,村長說了一句:人家的家事,還是讓自己家人來解決吧。見村長說話了,大家都閉口不言,但是大家都知道了:村長不準備今天火化老人。仵舉又把剛抬上車的老人給抬了下去。
眾人坐在大廳里安靜得等著,就在剛剛,大家還在為是否應該把老人火化的事吵了一架,老人們的思想是固執(zhí)陳舊的,總是覺得這么做不合乎規(guī)矩,而小輩們卻不這么想,所以雙方吵了起來,到最后,還是村長給震了下來。時間一分一秒得過去,大家從白天一直等到了黃昏,而老人的家人卻還沒有出現(xiàn)。小夏,你去打個電話,問問他們什么時候到?村長對著早上那個少年說。嗯。少年剛剛拿出手機,準備照著早上那個手機號撥過去的時候,在老人的靈堂外來了一輛車。
那是一輛限量版的賓利,一看就知道不僅僅是有錢人才能開得起,那還得有權(quán)。從車上下來了一位中年人,西裝革履的。而后,中年人拉開了車門,與后座的一位長的風韻猶存的少婦把一位老太給攙扶了下來。老太在兩人的攙扶下,顫顫巍巍得走向了老人的靈堂。還沒有走到老人遺體跟前,老人就跪了下來,望著靈臺前的遺像,依稀還有五十年前的身影,而現(xiàn)在,在這遺像后面卻是老人的遺體。真是物是人非。
老人用手撫摸著老人的遺像,閉著眼睛好像在回憶著什么。五十年前,一個新婚的夜晚,一對新人,女子玉腮微微泛紅,潔白如雪的嬌靨晶瑩如玉一看就是一個大美人,而男子濃眉大眼的,透著一股英氣和俊秀,當真是郎才女貌??蓛H僅是新婚的第二天,就有人來到了新人家里,說:軍統(tǒng)已經(jīng)知道了那男人地下黨的身份,所以讓他趕快逃走。女人也是那種通情達理之人,知道情勢危急,所以也沒有多說什么,只是默默得利索得幫著男人收拾衣物。眼里噙著淚水,任那一對新人在新婚之期要分離,都會不好受。
男人撫摸著女子的臉蛋,親親得吻了一下:等我!而女人只是默默得把自己手上的手鐲褪給了男人說:嗯,我等你!說著,男人便與來的那人走了。女人哽咽著,望著男人離去的身影,閉上了眼睛。從此,男人與女人并相隔兩地,而這一分別竟然就是五十年,如今再見面,卻已經(jīng)是陰陽兩隔了。男人走后的兩個月,女人竟然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懷孕了,于是她更加努力得工作著,養(yǎng)家,只為今后見面,男人能看到自己一個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的孩子。后來,孩子生下來了,是個男孩。女人對孩子的教育很嚴格,她不想辱沒了自己男人。而孩子也很爭氣,靠著自己的努力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成了一個大企業(yè)的總裁。兒子本來要接老人去自己的別墅住,可是老人硬是不肯,她想在這個曾經(jīng)的新房里面等自己的丈夫,只是,她沒想到,這一等就是五十年。
老人回過神來,對著中年人說:跪下!中年人看著老人,老人又重復了一句:跪下!中年人和少婦緩緩得在老人的靈前跪了下來。老人說:瑾瑜,看見了嗎?這個是你的兒子,現(xiàn)在他有出息了啊,都是一名大企業(yè)的老板了,還娶了個媳婦老人絮絮叨叨得說了近一個多小時,像是在訴說著對老人的五十年來的思念。
第二天,眾人把老人給火化了。處理完一些瑣事,老太也要回家了,只不過在走的時候,帶上了老人。分隔五十年,他們總算可以在一起了。臨走前,中年人給了村長一百萬,算是報答村子對老人的照顧吧。不過村長死活不肯收,中年人放了后就走了。就在他們準備點火走的時候,一位少年跑了過來,對著老人說:奶奶,這個是你的嗎?小夏拿著一個玉鐲。老人看著那個玉鐲,苦澀得笑了笑,說了一句:謝謝你,孩子。
老人又回到了自己的家,曾經(jīng)的那個新房。老人把靈位供在了靈臺上,默默得看著那張依稀還熟悉的臉,發(fā)著呆。中年人來到了自己的車旁,打開了后備箱,拾掇著自己的車子,忽然,他看見了后備箱有一個黑色的袋子,那正是送給村長裝錢的袋子。中年人打開后,發(fā)現(xiàn)里面一分錢都沒有動。中年人笑了笑,也沒有說什么。
就在那一夜,老人躺在自己的床上,睡得很安心,這也是這五十多年來睡得最安心的一次。就在那一夜,老人也安詳?shù)萌チ吮娙酥辉诶先说拇差^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張紙條,上面寫著一句話:下輩子,我還做你的新娘。